春風拂過這座城市,吹過那顆木棉樹。
清晨,窗外遮上了一層藍色的幕布,不時傳來鳥鳴聲和汽車的喇叭聲,仔細聽,還能聽到那樹葉間摩擦的沙沙聲,整個世界透明晶瑩,就像清晨的露水。
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,一個賣棉花糖的老頭出現在那顆木棉樹下。那是一位年過花甲的老人,他那一層層像波浪的皺紋間,那隱匿在一副花白的胡子之間,好像在散發著光芒。不管是誰經過他時,他都贈以一個清澈的微笑,那布滿褶皺的臉上散發著紅暈。
他的棉花糖,人們一談起來,那可是直贊不已。撒糖,轉棍,一切動作有條不紊地進行,那是如此的嫻熟和老練,最后遞給你的棉花糖總是又大又甜,似乎有股甘流流入心田。過了不久,每當放學時刻,那顆木棉樹下就擠滿了人。
他的糖很甜,人也很甜。
有一回,我放學加入了“購糖大軍”。他被淹沒在人海中,手忙腳亂。大家都擠成一團,迫不及待想買棉花糖。我好不容易買到了羨慕已久的棉花糖,走出人堆,都走了幾十米遠了,忽然聽見一個蒼老沙啞而有力的聲音:“那位同學,我還沒找你的錢呢!”驀然回頭,那個買棉花糖的老人呼哧呼哧地小跑過來,遞給我零錢,然后拍拍我的背,一抹微笑涌上了他的臉:“以后莫忘了,找你的錢一定要記住拿哈。”然后又一陣小跑,埋沒在人群之中。我緊緊攥著那張五毛的紙幣,忽然感覺這張紙幣沉甸甸的。
一周后,那天毫無征兆地,天降大雨,豆大的雨點敲擊著這個城市。在一個開滿了午托班的舊小區中,我和一群同學正為沒有雨傘發愁。磅礴的大雨似乎下個沒完,眼睜著要上課遲到了,內心似乎有一群發慌的螞蟻在爬。
遠處,雨幕中,一個瘦小的身影突然出現。是那個買棉花糖的老人!他提著五六把傘,
小跑著過來。剎那間,大家的心都釋然了,但我又有股復雜的情緒油然而生。分配好傘,我跟他共一把傘,看著他有些蹣跚的步伐,看著雨水從他瘦削的臉頰上流過,看著他身上單薄而陳舊的襯衣,眼淚也悄悄涌上了眼眶。
只有幾個月后,這個老人就不見了。大家都不知道他從哪來,又到了哪里,更不知他的姓名。但大家都在感嘆,這么好的一個人,怎么就這樣來無影去無蹤了呢?
雖然老人消失了,像一朵在春天里悄然飄落的木棉花,小而不起眼,但他在這木棉樹下散發的溫暖,足以點亮一個春天。